【叶王】氢键
王杰希抵达北京的时候，北京正下着雨。叶修虽然自告奋勇要来接他，然而以那人个性果真不可能准时到点。“堵着呢。最快也得要个一小时左右才能到吧。”对方懒洋洋的音色从手机那头传过来，毫无歉意。王杰希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边的行李，最后还是决定去机场旁的星巴克坐着等人。
他从广州回到北京，其实算是回家。那年他们几个大学同学创立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非得找个对外窗口，沿岸都市选了一轮最后定下广州，却不找个自己人去怎么想都不放心。王杰希想了想，新开发的产品他算是最熟悉业务的人，又恰巧大学室友是广东人，他虽说不会讲，也能听懂几句广东话，便毛遂自荐过去，这一过去就是五年。
方士谦没少说过他觉得王杰希这人虽然在事业上是一流的人才，作为人却是真真切切的不合格。他对于王杰希去了广州以后除了业务交流以外欠缺任何个人的嘘寒问暖这点始终耿耿于怀。
——“王杰希你这朋友还能不能做了？”
——“能，你不还接管着A产品的研发么。”
王杰希开了电脑看最新的新闻，他明天要回公司交接，资料前几周就准备好了，现在倒是没有半点心思再去读。过去几年他不是没有回来北京过——也不过就是一张机票几小时的事情，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回来了，却又是不大一样的感觉。
他在广州没留下什么牵连，一直带领着的工作团队都是本地大学毕业、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这些年合作愉快，不过以王杰希公事公办的举措也没留下多少情感上的记挂。他办公室副主任第一次进到王杰希在广州的公寓还有些诧异，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欠缺其他跟人相关的气息。
其实王杰希真不是无情。他只是懒。情感对他而言太麻烦了。
“去了趟广州回来就成小布尔乔亚了啊大大。”
“……不如说我去了趟广州回来你的表还是没修好么。”
叶修慢悠悠地说，“您也不看看外面堵成什么样了，不是看着你面子我还真没打算出门。”
叶修没说谎。王杰希把行李箱塞进对方那台不怎么宽敞的车子后座，自己坐在前面，两个人一米八的大男人窝在一逼仄的车子内硬生生给困了两个小时才到市区。
“直接送你回家还是先吃饭？”
“吃饭吧。”王杰希说，又改了主意，“算了，沿途让我买个方便面就好。谢谢。”
“你以前不是挺嫌弃那东西？”
“嫌弃味道，又没嫌弃他不方便。”
叶修没应声，在王杰希进去便利店的时候开车窗点了根烟。
“小心肺癌。”
“我总得呼吸啊，大眼。”叶修说，看王杰希低下身子钻进了副驾驶座，“你买了什么？”
“牛肉跟海鲜……你还是喝可乐就行吧？”
“行。”
叶修昨天来整理过王杰希这套屋子，虽然所谓的整理也不过就是开了窗拿拖把抹了抹地板通风除尘。王杰希进门的时候还是对这个状态挺满意的。
“知道你有这么细心，刚刚就请你吃顿好的。”
“现在也不晚。”叶修说。
“你还想出去？”王杰希靠在沙发上伸直了弯曲一晚上的背。
“……不想。”叶修说，他坐到王杰希旁边，“先吃饭？”
王杰希应了声好，端着两碗泡面去呈热水又放回桌上。他这儿多年没有人住，有些缺人气。叶修替他俩都拉开可乐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他要去的职位跟这次召他回来预备要做的新方案。
“说真的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这种创新产业总是投了一百个颗种子不知道能不能冒出一根芽。”
“怎么，效益分析结果不好？”王杰希问。
“……董事会的人说，他们想‘稳健’一点。”
“你同意了？”王杰希说完喝了口汤，“不，你同意了就不会找我回来。”
“嗯，他们的意思是能做，但要找个安稳点的负责人——别那样看我，出卖你的人是老方。”叶修说，“别生气，他大概是想你了。”
报复我还差不多。王杰希想着自己罐头回覆或是忘记回复的对方每天传来的生活报告。方士谦这个人其实很无聊，他也不是需要人家给他什么回覆，他就是没事干所以刷刷存在感，王杰希不理他，他就更想刷。大概聪明过头的人都有点病症，话痨懒散或是什么什么的。
脑海里跑了一圈，王杰希嘴边却回着正事：“我看了大致简报，这不是挺有希望的么。”
“所以我说没有十足把握，只有八成，不然向天借胆也不敢找你回来。”
叶修又就着几个支持方案的理由。王杰希边开了晚间新闻，觉得重复播送的内容无趣，又换成电影。国产的三流喜剧。叶修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王杰希站起身把桌上的泡面碗跟空罐子都收拾起来，准备站起身去厨房的时候叶修拦住了他的腰。
叶修的兴趣跟他本人一样的乏善可陈。在床上也好，在床上以外也好。然而王杰希倒是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物理上意义的——叶修这个人，你说他是太聪明了或是太懒了都行，他天生似乎欠缺了能沾染上任何关系的条件。
在一起了跟没在一起一样。上过床也像没有上过一样。（*）
王杰希也是这样的人，这也是他们俩奇迹似的能在五年之后不见生疏的原因。他想他跟叶修的关系也就是这样，好像中间这五年的空白有跟没有是一样的，五年前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王杰希如今回来了，他们也就继续存在那样的关系。
＊仿作仙流经典《人间》中一段，那段真是仙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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